“織女”新傳

七夕在即，又是一年一度牛郎織女鵲橋重聚的日子。我們以經典的“織女”形象為靈感來源，特邀卡西恩對其進行符合Z世代（新時代人群）審美和價值觀的詮釋和重構。牛郎織女的傳說最早見于《詩經·小雅·大東》，往后在史海鉤沉中幾經嬗變，最終形成了一段跨越仙凡的凄美愛情故事。而在浪漫愛的敘事之外，織女從事織布紡紗的工作，每天辛勤地為神仙編織天衣、為天空編織云彩，是一位美麗聰慧、心靈手巧的仙女。

卡西恩對其人其事有著自己的思考：“其實我們沒辦法定義一個絕對正確的牛郎織女的故事版本。所以從我自己的視角來看，我覺得織女是一個勇敢和大膽、敢于面對自己情感、為愛堅守的人，同時她也沒有放棄自己的獨立性，在一個人的時候堅持自己的事業，努力給自己編織未來。”

自古以來，牛郎織女的愛情就被認為是凄涼無助、充滿悲劇色彩的，時至今日，卡西恩卻品出了另一番韻味。她認為，每年兩人都可以懷抱著期待去等待一個見面的機會，其實很幸福。加之是具有國民度的公眾情侶，七夕到了，全國上下都知道牛郎織女又要團聚了，正好還可以秀恩愛。對作為在感情上喜歡炫耀的金星獅子座的她來說，只有羨慕的份兒。“我覺得他們是一種細水長流的關系，不用每天在一起，反而距離產生美，也挺好的。平時就忙自己的事兒，人還是很需要與自己相處的。”

一貫敢于挑戰傳統，卡西恩關注女性成長與心理健康等公共議題，愛情亦是她貫穿始終的另一個創作母題。爬梳其過往作品，她曾在首張同名EP里創作《我怕愛情》，具象化地描繪了在進入一段關系前既渴望又害怕的心路歷程；其后，專輯《蒜香大腦解剖報告》用一半篇幅回溯戀愛經歷，獨自舔舐愛情傷口，尤其是專輯中那首《不再愛你》，唱出了心中未了的情愫，字字悲切、句句含情，甚是感人；直至最新EP who cares里的最后一首歌《刀》，她將心上人比作“一把刀”，唱出了“哪怕你是一把刀，我也愛你無怨無悔”的極致情感碰撞，是一首極具記憶點的表白情歌。

描摹自己對愛情的向往，卡西恩的表述自帶氛圍感：“簡短來說，就像天空和大地的關系一樣，它們共存世上，互相遙望又互相接觸，互相尊重也互相欣賞。雙方各自有想要追逐的目標，并且能夠為這個目標而努力。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精神世界一定要有至少50％的共鳴，求同存異。此外，我覺得戀愛是一件大膽勇敢、獨立堅韌的事，就是說一個人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基礎上，愿意為愛情做出相對而不是完全的付出。就像織女，她勇敢地為愛奔赴，也愿意為愛堅守。盡管如此，她也沒有耽誤自己編織云彩的工作。”

“心理”話

擁有紐約大學應用心理學背景的卡西恩，深諳釋放郁結不良情緒之道，堅持通過寫日記和站樁冥想來吐故納新、補充元氣。每天早上去公園遛達一個小時，然后她會找到自己喜歡的那棵水杉樹，在它旁邊頗具儀式感地站樁，一站就是20分鐘。問她站樁有何妙境，她答得饒有興味：“我站樁的時候耳機里會放一段冥想引導，然后開始冥想。這20分鐘里，其實我能看到特別多像做夢時看到的畫面，比如昨天我做了什么事情，什么事情讓我很開心，我現在是什么樣的情緒，我想要實現的目標是什么等等，很多事情都可以在這20分鐘里面想得通、看得透。”

許是五行屬甲木的緣故，用自然意象類比，卡西恩是一棵參天大樹。她冥想的時候會不知不覺地感到自己不斷向下扎根、向上生長，慢慢地枝椏也長出來了，樹的周圍自帶一圈愛心形光環。“我的樹中間是粉色紫色的，最外面環繞著藍綠色的光，漸漸地，這棵樹飛上天空，飛向外太空了。”

最近她看了日德合拍電影《完美的日子》，從役所廣司飾演的角色身上，卡西恩看到了很多自己的影子。片中的主人公平山是一名清潔員，負責打掃東京澀谷區的公廁。工作之外，他熱愛音樂、書籍，喜歡使用膠片相機拍攝樹影照片，并對寧靜淡泊的日子感到滿足。平山的一天由一罐從自動販賣機里買來的罐裝咖啡開啟。當他那輛簡陋的藍色小貨車駛過東京晴空塔時，他便拿出一盤磁帶放入磁帶卡座，邊聽音樂邊開車。一早上打掃事畢，中午他會坐在神社前吃三明治，順道抬頭看天。每次看天都有意外美好的發現，比如今天的天空格外美，抑或今天的樹葉輪廓和太陽之間的構造很不一樣，于是欣喜地按下快門，定格這一刻。下午去澡堂洗澡，晚上讀書睡覺。周末洗衣服、沖洗底片、買二手書，他如此清醒專注地活在每一個當下。

卡西恩看到最后一幕時爆哭：“那是一個特別長的‘一鏡到底’，他邊開車邊聽Nina Simone（妮娜·西蒙）的‘Feeling Good’（《感覺正好》），慢慢地就很有感觸，開始流淚。我很能共鳴，因為我自己開車的時候也聽歌，有時候聽著聽著，一段很特別的往事會突然涌上心頭，讓我思緒萬千，一發不可收拾。”時間如白駒過隙，人生有悲有喜，影片的最后，平山無條件地接納了所有的快樂、痛苦，以及介于這二者之間交疊的種種情緒，這一切，共同構成了生命中“完美的日子”。

2024年，基于刀刃向內的深刻剖析，卡西恩整合音樂創作與心理學理論，推出全新EP《心理家務》，以“情緒自救四步曲”逐曲引導聽眾進行自我覺察、自我接納、自我療愈和自我修復。“對我而言，做音樂的過程其實就是觸摸聽眾心理的過程。很多時候一首歌的起伏，哪個段落應該安靜，哪個段落應該爆炸，都是抓住了人們的感知和情緒規律寫成的。曾經學習過一些心理學知識的我，一直希望可以通過音樂讓更多人關注自己的心理健康。《心理家務》這張EP就是我的一種嘗試。”

將安放情緒的空間比作“家”，整理這個“家”的行為即稱為“家務”，卡西恩將“家務”分成收納、清洗、擦拭、曬干四個步驟，并向聽眾傳達了心理房間的維護之道。

第一步是“收納”，以天或周為單位回顧自己因各種事情而產生的不同情緒，并通過寫日記或冥想的方式進行整理歸納；第二步是“清洗”，要把歸納好的情緒統統發泄出來，發泄的途徑可以是哭，也可以是運動或K歌，以上方式都可以幫助情緒有效釋放；第三步是“擦拭”，相當于發泄情緒后的平復，類似于崩潰大哭后慢慢穩定心情、擦干眼淚的過程；最后一步是“曬干”，猶如暴風雨過后萬籟俱寂的天晴，太陽曬到身上，所有不想要的情緒都被陽光蒸發了，雞湯點兒說，就像“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這句話一樣。

《心理家務》的立意讓人不禁想起中國臺灣說唱歌手蛋堡發行于2013年的《你所不知道的杜振熙之內部整修》。向來以“浪漫”和“酥軟”取勝的他，卻“魚死網破”般地唱自己，再陰暗也毫不保留。最令人震撼的《7樓的鋼琴老師》和《墜落》里，蛋堡錄下了飽受躁郁癥困擾的自己在發病期間于家中聲嘶力竭的哭喊與哀嚎，這與流暢優美的鋼琴音色形成了令人窒息的鮮明對比……以音樂的方式呼吁大眾關注心理健康，無論是11年前還是11年后，都絕非越俎代庖，而是關乎個人成長和社會進步的積極力量。

與脆弱共舞

距離《心理家務》的問世尚未滿一年，此時此刻，它的續作who cares已然完全攤開在你我面前。卡西恩解釋說她從不會在創作上push（推動）自己，每年發一張EP或專輯，是她感覺非常舒服的節奏。“《心理家務》是我去了一趟‘情緒休養所’的經歷，從那兒回來之后我就繼續回到正常狀態‘發瘋’了。”新EP主打歌《脆弱的女人》展現了前作與續作之間微妙的精神性連結，卡西恩在其中誠實地訴說著自己的脆弱，也為如何面對脆弱情緒提供了獨特視角：脆弱和堅強絕非二元對立的存在，而是共同構成了完整的自我，展現脆弱可增強人際聯結，促進心理健康。

當社會期待女性獨立時，她們很容易便生成了某種恐弱情結。《脆弱的女人》雖無法提供有效的解決方案，卻指出了正面積極的“轉念一想”，令廣大女性聽眾深感共鳴。在網易云音樂的歌曲評論區里，卡西恩收獲了很多“脆弱”的故事，其中一則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故事這樣寫道：“媽媽，我不想再做你的精神丈夫了，每次安慰完你、處理完你的事情，跟妹妹溝通完，我都要消耗好多眼淚，好多好多。今天我在教室里好不容易才忍住的淚水很容易又被大腦里儲存起來的負面記憶勾出來。媽媽，我不敢跟好朋友傾訴，因為我好羨慕她們，她們好幸福，我只能在角落里偷窺別人的幸福。”

她又何嘗不是那個“脆弱的女人”呢。乙巳蛇年新春，外婆離世，這是卡西恩有生以來第一次面對至親之人的離開。初中之前，祖孫二人每天同床共枕，像是年齡跨度最大的閨蜜，這種親近，和與父母之間的感情很不一樣。

“我的外婆大年三十在南昌去世了，因為外婆待的醫院離老家還有四五個小時的車程，媽媽和大姨、舅舅們先送她回家了。那天日子特殊，沒辦法當晚即刻辦理出院手續、開具死亡證明，最終我選擇獨自留下，第二天再去醫院辦手續。作為自認脆弱的女人，我肯定希望有人陪伴，但我想媽媽沒有理由不陪自己的母親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于是我勇敢了起來。我記得凌晨2點多我自己開車回酒店，路上放著Matt Maltese（馬特·馬爾提斯）的‘Anytime, Anyplace, Anyhow’（《隨時，隨地，隨你心意》），內心大崩潰。第二天雖然一點胃口也沒有，但是為了身體還是選擇去吃早餐。大年初一的酒店餐廳里一派祥和歡樂的過年氣氛，其他桌都是一家人其樂融融吃飯的場景，只有我一個人在角落里，靠著窗邊，眼睛紅腫，那瞬間我脆弱極了。”

除卻對“脆弱”進行重構，卡西恩在這張EP中有意識地進行了許多全新的探索。音樂性上，《25歲，我想…》的Bossa Nova（新鮑薩樂，一種巴西流行音樂）、《脆弱的女人》和《花》的華語R&B（節奏藍調）、“WHO CARES”融匯管風琴和口哨的夏日大流行，再到《刀》運用電吉他和木吉他這一新穎抒情配置將歌曲中赤裸裸的告白情緒推向極致……這些都是她此前從未做過的嘗試。文本上，她則嘗試了留白，一面繼續順著內心寫直白的作品、大聲唱出自己的心聲，一面也在《花》和《刀》里用意象勾勒意境，做含蓄的表達。25歲這一年，卡西恩慢慢愛上了意象的美妙，情和景的妙合帶來了更多感官上的豐富感受，也增加了歌者和聽者同頻共振的概率。

用經歷淬煉創作，用歌曲澆灌生命，卡西恩的“人歌合一”體現在過往每張作品的細枝末節處。她享受通過妝造映射自己當下的狀態，《蒜香公主GARLICA PRINCESS》時期的Y2K（千禧風）高飽和雙馬尾、《蒜香大腦解剖報告》時期的兔耳朵粉色假發、《心理家務》時期的順長直金發以及who cares里的短發，都是對每一個當下的凝練概括。“短發蠻符合我現在整個人的精神狀態的。今年的我和我創作出來的作品，都像是進入了一個新的里程碑一樣，所以這次剪了短發。”

過去的卡西恩很粉，她擅用粉色包裹自己，粉色是她的武器，更是她的保護色。但隨著慢慢長大，有一天她倏然意識到其實自己就是粉色。“粉色已經內化成我的一部分，我可以給自己安全感了。所以這也是為什么今年EP的主色調是綠色的原因，因為我希望可以擁抱更多的色彩，去感受更多的色彩。”

好像什么都變了又好像什么都沒變，來到歌手生涯的第八年，發絲利落、色彩灼灼的卡西恩寄望自己，能更好地平衡生活和工作，更好地在自己和自己之外的世界來去自如。她也愈發確信自己創作的初衷始終沒變：希望通過自己的歌拉近與聽眾的心靈距離，無論是陪伴、鼓勵還是啟發都好。

出品：李曉娟 / 監制：滕雪菲 / 策劃：MOGU.X蘑菇仙 / 攝影：Adon阿當 / 撰文：惠智茹 / 化妝：李沅鎂 / 發型：李春宇（HUATIANQI BEAUTY） / 造型：Jingjing精京 / 美術：溫方宇H.U.A（ADVC）、李澤豪（ADVC）、張心池（ADVC） / 化妝助理：智慧 / 造型助理：小也 / 策劃助理：潘若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