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穎達
I'm ready for ready for
新年之前,董穎達進了一次醫院急診室。因為她“5 天做了一部電影的配樂”。面對一部要馬上到國外參賽的電影“能做多少做多少”的請求,董穎達內心中“I..m ready for ready for”的信念熱烈涌動起來。腦海中的“交響樂隊”跟著她的創作共振轟鳴了5天,指揮著她不眠不休地創作、工作、授課……身體終于發出了警告。當她夜里十點走進心內急診科時,她承認,自己心中是有恐懼的。凌晨2 點,重要的指標結果出來,醫生說了句寬心的話:“不用手術,你可以回家了。” 為了能睡著覺,董穎達讓醫生開了安眠藥,回家后小心翼翼地把藥切了一半服下,超高負荷運轉的身體才獲得了幾個月來第一次超過12 小時的休息。
這種隨時準備迎接不可能但最終都出色完成甚至拿獎的經歷,在董穎達的音樂生涯中多次遇到。從戛納電影節歸來就接下了50 集長片《老酒館》的全部配樂加兩首主題歌的工作,從“這不可能”突破到“干得漂亮”僅僅用了1 個月;為電視劇《大江大河2》寫出的主題歌《和光同塵》,讓整體負責詞曲、編曲、制作的董穎達拿到了2021年東方風云榜“十大金曲”和“最佳作詞”獎;大學畢業時專業要求交出單樂章的交響樂作品,董穎達用5 個月寫成了5 個樂章,也一口氣把自己送進了上海中山醫院心內科。長期訓練“內心聽覺”,她的腦海里常駐著一個交響樂團.睜眼,看到樂譜;閉眼,內心樂團隨時開始演奏。這種近乎神經質的反應是一個優秀作曲者的必備素質,卻容易令已經結束工作的常人隨時身處巨大轟鳴的慣性中不得安寧。那一年,年僅20 歲出頭的董穎達在醫院住了21天,隨身背著的Holter 記錄下了每天3000 多次早搏。交完畢業作品后她對自己說:“我能寫好交響樂!但再也不想寫了!”此后十年,這個從5 歲起便與音樂結緣、十幾年來常常考第一的學生,真的一個大部頭都沒有再寫過。痛快寫完,痛快再見。
二十郎當歲,董穎達走遍世界盡情體驗。她去國外讀書,體驗好萊塢,再回到國內教書;她去滑雪、學帆船、打高爾夫、露營,為了打好保齡球,還專門定制了一個屬于她自己的專用球;她去北歐看極光,也去極地看過極晝和極夜,開著車走遍歐洲;她去哥斯達黎加喝咖啡,去阿拉斯加看鱘魚洄游,走進過撒哈拉沙漠,去無人區露營;她去過梵高療養的修道院,也趕著維也納的博物館關門前極限參觀;她走進莫扎特的家,脫了鞋,踩過每一寸莫扎特也踩過的石板……打破時間與空間的限制,董穎達在世界各地恣意“閑逛”,完全釋放自己對整個世界的好奇,與各種人類情感集中表達的成果不期而遇。好奇不停,步履不停,那時的她還不知道,這些體驗會在她走出逃避后成為她的蓬勃內力,那些色彩再一次為她的所愛集結。
直到有一天,董穎達在旅途飛機上看到電影《超時空接觸》(Contact ),里面有句臺詞:“我是這個孩子存在于這個世界的唯一見證者。”這句話讓她突然意識到:“人生如此短暫,誰會知道我曾經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音樂有著不朽的生命力,讓每一部來找我的戲都能在我手上生發出自己的生命,它們就是我曾經在這個世界上來過的見證者。”
董穎達
最幸福的就是創作
學有所成進入行業的董穎達甫一開始就被潑了冷水.回國后參與創作的電影因為各種原因導致合作最終不了了之,滿腔熱情被打到塵埃里。“我到底錯在哪里了呢?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夠好?答案到底是什么?”這種自我審視逐漸成為常態,成為不定時跳出來讓她產生自我懷疑的“大毛怪”。
直到不久前的一次因緣巧合,曾經委婉拒絕過董穎達的導演特意找到她,表達了對于出自她之手的熱門作品的贊嘆之后說:“當年我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跟你合作,我擔心會有風險。你這幾年的作品層出不窮,完全打破了我之前的認知。”十年來董穎達時刻在尋找的答案竟如此簡單。它讓董穎達堅定了別人的贊美或否定不會讓她失去對創作的熱愛,體會了知其白,守其黑,和其光,同其塵,依然熱愛生活,收集生命中的各種感動并以音符表達。
董穎達在蟄伏等待機會的日子里,遇到了“工期”15 個月的《北平無戰事》。自此,董穎達開始了“被聽見”的旅程。電視劇《北平無戰事》《天盛長歌》《鋒刃》《瑯琊榜之風起長林》《大明風華》《老酒館》《清平樂》《大江大河》《掃黑風暴》……讓她的音樂成為很多熱播劇中耳熟能詳且不可或缺的音樂背景;而電影《地久天長》(2019 年柏林電影節主競賽)、《詩人》(2018 年東京電影節主競賽)、《六欲天》(2019 年戛納電影節一種關注)、《柳浪聞鶯》(2021 年金雞獎國產新片展映、2021 年上海電影節主競賽)、《拂鄉心》(2019 年上海電影節主競賽)、《斷橋》……又讓她的音樂成為了加持電影獲獎的必不可少的要素。
董穎達
隨時準備迎接完全不同類型的挑戰,讓旁觀者發出“你竟然還可以做這個”的驚嘆,是董穎達的工作常態。這個來自青島的北方高個子姑娘,時至今日仍然要面對很多挫折時刻的董小姐,一路走來,就像她自己在《大江大河2》的主題曲《和光同塵》里寫的那樣:跌跌撞撞的摸索,奮不顧身的坎坷。
盡管如此,她仍然認為所有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切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的,還有那么多人需要她,熱愛她的作品。“作品在那里,其他的,要學會放下。我今天吃到一個壞花生,難道從此不愛花生了嗎?不可能。改變什么都不如改變自己,要讓自己變得更強、更好。如果說我曾為我熱愛的事業做過什么叛逆的事,就是我忍住了自己的懦弱,去堅持我覺得該堅持的、這個行業該被尊重的東西。遇到過挫折但也因此更加體會到什么是溫暖,現在越來越多地遇到合作者珍惜你、愛護你、愛你的作品,很幸福。”
回歸到最近手頭在做的事,董穎達難掩興奮,三部戲《零度極限》《柳浪聞鶯》《斷橋》都將在年內上映。拍攝前一天,她剛剛在隔壁棚與鄭云龍完成《柳浪聞鶯》主題曲的錄制。從最初的“我會和越劇以什么姿勢相撞呢”,到創作它、完成它,經過最費心氣的前期、最費力氣的后期,錄制完成回家后,聽到被優秀的演奏家表現出來的自己的作品時,是董穎達最愛、最快樂的一刻,她可以深切地體會到什么叫腎上腺素飆升。“寫音樂這件事太嗨了,一工作起來更能感受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動。獨自品嘗每一個抓耳撓腮寫不出來的過程,創作帶給我太多身心愉悅了!”把所有的情緒共振給了熱愛的音樂的集中激蕩,以自我的不斷涌動推動驚喜,身處越來越不確定的世界中,董穎達更明白自我元神穩定的重要性。“我告訴自己,平常心,看花開花落,寵辱不驚,坐看云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的喜和悲全在我的作品里跟它們共振過了,我自己的情緒就不需要那么多出口。”
熱愛生活,熱愛夢想,也熱愛生活帶來的一切美好和痛苦。她從不計劃生活,因為“人生有計劃會多么無聊”。但她永遠保持好奇、熱愛和勇敢,時刻準備好迎接或暴風驟雨或風平浪靜,等待迎面撞上來的“下一個”未知。
編輯:文冀 / 攝影:Vivien / 采訪 & 撰文:徐曉倩 / 妝發:竇凱 / 服裝造型:秦蕾 / 編輯助理:李欣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