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娘與老布BUDA的告別儀式”

一場漫長的告別

布娘在社交媒體上的名字是“布娘與三狗組”，三狗組，說的就是她養的三只狗狗——老布BUDA、小黑BOSSA和寶妮BONNIE。它們年紀相仿，一同走入布娘的生活，也幾乎在同一時期迎來了健康上的斷崖式衰退。老布患有肝腦腫瘤，癲癇發作時的情況非常可怕；小黑因腦退化而晝夜顛倒、不認人，也經常因腦部異常活躍不停踱步；寶妮則因庫欣綜合征并發糖尿病和心腎衰竭，身體狀態每況愈下。從2022到2024，整整兩年的時間，布娘對它們悉心照料、日夜守護，更加頻繁地出入醫院，甚至不得不停了工作，也放棄了很多發展機會。她希望狗子們在最后的日子里，依舊能活得有質量，同時在離開時是平靜的、少些痛苦的。十幾年的相處時光，讓「不離不棄，只有死別絕無生離」不只是一句漂亮話，而是成為寫進現實、具有分量的誓言。

老布是最先離開的。雖然早已做了無數次心理建設，但在那一刻來臨時，布娘還是會覺得完全沒有準備好，悲傷、恐懼、無助，甚至可以說手足無措，統統向她席卷而來，但她告訴自己，還不是哭的時候。“我和它的相處只剩最后這段時光了，我必須給它一個體面的告別儀式”，布娘列出所有需要完成的事項：整理遺容、修剪指甲、剪一些毛發做紀念、購買鮮花、打印儀式上使用的相片、聯系善終機構、通知親友……等完成這一切后，她靜靜地和它待了最后的幾個小時。這是布娘第一次見到生命在眼前流逝，也是她第一次不得不直面死亡，為老布準備的最后告別充滿愛與尊重，是她對心中最重要的承諾的兌現，也似乎是她自己所需要的——通過一場儀式，拾起再放下，面對與哀悼，在愛中尋找到力量，也讓悲傷化為對過往時光的珍重。

“你爽快的走了，你果然是個老靈魂。你看這個世界的眼神，從來都不像狗。”這是說老布。

“他的小木棺里圍著最愛的那堆玩具，抱著最愛的、脖子都咬得黑黑的小豬，一起去了。”這是寫小黑。

“從登陸地球開始就是倔強模式。她總是眼神透亮，‘老娘想罵誰就罵誰’，完美而深刻的演繹了「恃寵而驕」。”而這是寶妮。

除了儀式，布娘在狗狗們去世后寫下這些文字，來完成內心的哀悼。這個過程，好似一場漫長的告別，讓記憶與愛可以抵御時間流逝的侵蝕，也讓布娘改變了對死亡的認知。她不再像從前那樣害怕死亡，而是慢慢接受了它的本質。她明白，死亡只是肉體的消逝，而靈魂是永恒的。

美好終將會重新浮現

“人的記憶是有限的，強烈的情感會優先占據你的腦海，而日常的美好會在情緒退去后重新浮現。”在三狗組離去的日子里，布娘時常會想起的，是那些更漫長的快樂時光，帥氣、強壯的老布，眼睛亮晶晶、滴溜溜轉的小黑，健步如飛的寶妮，鮮活的回憶持續涌進來，沖淡哀傷、沉重的心緒。

布娘與三狗組

老布BUDA

三只狗狗都是在布娘大學畢業那年走進她的生活的，于她而言完全是“美麗的意外”。原本只打算養一只狗，沒想到，命運卻給了她三個毛茸茸的小伙伴。老布是同學家狗狗生的寶寶之一，她當時一眼就被虎頭虎腦的老布吸引。因為很喜歡《雪狗傳奇》里的小金毛BUDA，她便給它取了同樣的名字。布娘現在還記得，把小小的它帶回家的那天，下著很大的雨，它在她的懷里，擰著頭看向窗外，直到車窗被雨完全打濕，直到一點也看不清那個它出生的家。從那之后，老布便開啟了無憂無慮的生活，并且一輩子沒吃過苦，可以說是真正的“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幸福小狗”。

小黑與寶妮

小黑的故事則不同。零幾年泰迪剛開始流行，小黑的同窩兄弟姐妹都以萬元以上的價格被出售，但是因為它是返祖的黑色，成了“砸手里”沒人要的小狗，直到輾轉來到布娘的身邊。這樣的“悲慘”身世卻沒對小黑的性格產生絲毫影響——它是家里最橫的那個。至于寶妮，原本是將她家作為中轉家庭等著被領養的，但因為全家人都非常喜歡它，用各種理由說服布娘留下了它，最終成為大家庭里最受寵愛的小毛孩。

三狗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關系特別好，是融洽的小團伙。老布和小黑哥倆打鬧是常事，比如老布知道小黑最喜歡玩具，被惹得忍無可忍時，就去玩具庫挑一個出來咬爛、開膛破肚、甩一地棉花，這時候小黑就會咬著玩具皮，哭哭啼啼跑到布娘身邊告狀，她再幫它把棉花塞回去、縫起來。不過，哥倆卻從來不會兇家里的“小公主”寶妮，不會和它搶任何玩具或食物，這讓寶妮漸漸“恃寵而驕”。有些零食它啃不動，就會跑去讓老布幫忙嚼碎吐出來給它，有時老布嚼著嚼著就干脆自己吞掉了，氣得寶妮原地發瘋；再比如在散步時，小黑會突然急停拉屎，寶妮覺得被打斷了遛彎的節奏，氣到朝著小黑劈頭蓋臉一頓罵，小黑也不言語，默默蹲著轉身繼續“完成任務”。

小黑與老布

三狗組的故事，除了讓布娘哭笑不得的日常小事，還真發生過驚天動地的狗生大事。小黑有一次失足落水，平時水性很好的它，因為晚年視力差、辨認不了布娘的方向而越游越遠，她跳河去救它，卻發現岸邊濕滑無法攀上來。當時老布守在脫下的外套和背包旁，布娘一手攀著岸邊，一手抱著小黑朝它喊：“去找人，去找人。”平時他們玩過“去找某人、去找某物”的小游戲，沒想到在關鍵時刻救了命。老布咬著自己的牽引繩，跑到遠處幾個人身邊，圍著他們不停轉圈。那些人想到電影里的求助狗，跟著它跑過來，發現真有人落水。有勇有謀的大狗，就這樣救了布娘和兄弟小黑。

愛會在銘記中延續

2022年夏天，布娘把汪仔接回了家。這是布娘多年前遛狗時偶遇的小土狗，后來被她長期寄養在靠譜的寵物小院里，漸漸長成負責人口中“忠誠善良、有情有義”的江湖狗兒。彼時，很小只的奶狗跑到她身邊，她拿肉干給它，卻發現牙齒都沒長齊、咬不動。之后每天遛狗都會遇到它，老布還主動去找它玩，一來二去汪仔就知道了她家的方位，每天都在門口等他們。這些最初的記憶便是緣分的開始，到它真真正正成為大家庭的一員，汪仔與三狗組、布娘之間早已培養出深厚的情誼。

汪仔

汪仔陪布娘一起，經歷了三狗組的離世。狗狗不會說話，只會用行動來表達難過，汪仔一度情緒低落、食欲不振，活力也明顯下降，于是布娘在各個領養平臺上投了意向表。去年十一月，毛毛出現了，與其說是因緣際會，不如說這是布娘自己選擇的家人。

毛毛與汪仔

汪仔是生在街上、長在街上的小狗，獨立慣了，也因為流浪的經歷對人有些疏離。布娘與它的相處方式是尊重邊界感，慢慢建立信任。它喜歡獨處，就隨它在哪個房間待著，它在某些場合會局促緊張，她就盡力避免去那些地方。毛毛的性格則與汪仔完全不同。作為農村戶外狗，毛毛以前只能吃些殘羹剩飯，情感上也受忽視，最終被遺棄、流浪在山里。但它依然很愿意親近人類，像個沒心沒肺的小傻子。因為年紀小，毛毛也有著旺盛的精力和完全不同于老年犬的需求，這讓布娘重新找回了十幾年前照顧年輕狗狗的狀態，也為她和汪仔的生活重新注入了活力。

鄭重的告別，再迎來新的相逢，這需要勇氣，也需要懷揣真誠的心意。三狗組的記憶不會遠去，而愛，會在生命的此起彼伏中，在汪仔與毛毛的故事中，得到延續。對于布娘來說，狗狗是她重要的人生燈塔，生活中的許多關鍵節點，都與狗狗有關。買車，是為了方便帶狗狗出入自由；在郊區買房，是為了讓狗狗有更多活動空間，擁有一個安穩的生活環境。狗狗的陪伴也讓她逐漸精簡了自己的社交活動，與狗狗窩在沙發上追劇帶來的幸福感，遠遠超過了聚會所提供的價值。她口中的小狗老師，讓她在漫長歲月中，漸漸學會專注自己真正珍視的事物，活得簡潔、純粹、有目標，也讓她懂得，愛與責任不是空口說說，狗狗是家人，是孤獨時的陪伴，面對壓力時的安慰，也是全日制的傾聽者。

Q&A：

對于多狗家庭，平日里需要更加注意什么？

布娘：多狗家庭就和多子女家庭一樣，最重要的是“幾碗水要端平”，不能顧此失彼。資源分配一定要公平，從食物的分配到陪伴的時間，都要盡可能平等，讓每只狗狗感受到自己是被愛、被重視的（學做海王，懂了吧），整個家庭氛圍才能和諧。

對于照料生病的狗狗，可否給大家分享一些心得？

布娘：面對狗狗生病，科學就醫是老生常談的基礎了，面對重疾需要長期照料的老年狗狗，更重要的是自己心態的調整。與其糾結“離死亡又近了一步”，不如換個思路，大聲贊嘆：“又多活了一天，真是了不起！”，時間不會因為我們的悲傷就變得更長，如果我們以正向的態度來看待生命逐漸的消逝。不僅自己更輕松，狗狗也會感受到主人的正能量。同時，我無法忍受我的狗狗承受痛苦，更希望狗狗活著的每一天都是有質量的，如果它們的生命走到了盡頭，就放手讓它們沒有痛苦地離開。無論這一天多么難以接受，我都希望它是平靜而有尊嚴的。

您如何描述與狗狗的關系？它們在您生活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布娘：我常自稱“媽媽狗”，和它們在一起時，我既是它們的小伙伴，也是能夠保護它們應對這個世界的人類。無論是情感上的陪伴還是生活秩序的維護，小狗都是很重要的角色。

想對狗狗們說的一句話？

布娘：“你們開心快樂就好，其他的都交給我”！

監制：邵白 / 新媒體策劃、統籌：嶼川 / 采訪、撰文：單數十四 / 圖片提供：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