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樂隊——中年“后新生”

關于時間，關于明天

搖滾圈有一個媽媽群，刺猬樂隊的鼓手石璐在里頭。她是一位三歲孩子的媽媽，最近剪了短發，圓臉小個子，笑的時候眼睛會瞇縫成一條線。主唱趙子健說石璐這樣的人——真的結婚有孩子——才會有中年危機。

石璐的閨蜜卻說，她現在已經到達了人生的頂點，有孩子，沒有老公的狀態是人生的頂點。

而對于石璐本人來說，有孩子既不過分好也不過分壞，那是種被需要的感覺，“ 好像是有了孩子去陪伴你終生，也不需要其他的。”

作為本世紀初“后北京新聲”的代表樂隊，刺猬已經成立14 年，發行過八張專輯。那些唱片里有的關于青春，有的關于哲學，有的關于生活，最重要的，像趙子健說的，是關于時間。

玩完了

趙子健又辭職了。按他的話說，工作十三年他已經辭職不下十次。這段時間，他和鼓手石璐、貝斯手何一帆要去錄制《樂隊的夏天》，需要花費時間多，實在請不了假，只好辭職。拍攝那天錄制已經結束，他覺得自己以后可能也不用找工作了，“你說這節目推到這份上，我還工作這合理嗎？”

在辭職那天他就想到結局不會壞，“有生之年呢，趕巧了，活著能看到一些節目，咱那個節目給我們推出去。要是沒有呢，我們也沒覺得自己做錯了。”

在媽媽群里，新褲子樂隊主唱彭磊的妻子也告訴石璐，《樂隊的夏天》完了之后，她一定會火，石璐想，以后有人采訪就不會再問樂隊為什么叫“刺猬”了。

獨立唱片公司摩登天空的創始人沈黎暉在接受36kr 采訪時，把音樂人比作種樹的，現在有人來采摘了，一場綜藝把曾屬小眾的搖滾樂隊推到了公眾視野內，刺猬樂隊是這個節目最受歡迎的幾支樂隊之一。

2006 年， 刺猬推出第一張專輯《Happy Ilde Kid》的時候，成員們都不過二十歲出頭的年紀。那時，趙子健想得是自己活到27 歲就死，青春燃燒過五六年后死哪都行。可過了27 歲生日，發現自己沒死，就接著活接著玩，到了最后就都不想死了。“年輕人肯定都挺傻的，覺得怎么著怎么著。”趙子健說，“其實現在也挺傻的。”

接著活面臨的問題是為什么活著。又過了30 歲，周圍的朋友一個個結婚生子，過著循規蹈矩的生活，他像個異類，感受到了壓力，但也沒打算改變，“因為你把東西全放在樂隊，你還是按自己的想法往前走吧。”兩年前，趙子健在一次采訪里說到搖滾樂是35 歲以前玩的，今年他36 歲，我問他這個的想法改變了嗎？

“玩完了。”他答，搖滾樂對年輕人的影響大，“他的意思是說搖滾樂是35 歲之前，樂隊的話還可以接著走，形式可以多元化，然后有一個延伸，但是不一定是以搖滾樂的方式。其實我覺得搖滾樂不一定說非得是特別銳的東西，可能也會向內，也有可能會比較深沉，會比較成熟大氣。”石璐說。

但是單在“刺猬”這個概念上來討論的話，35 歲之后就趨于“愛與和平”了。而關于為什么活著這個問題，答案是“為了看看明天的自己在想什么”。

總有人正年輕

2005 年，刺猬成立后簽約摩登天空。在接下來的幾年，他們發行專輯，參加了音樂節，看起來順風順水，但現實情況是，專輯賣不出去，也就沒了版權收入。音樂節的出場費只有幾萬塊，要三個人分，根本不夠分。他們還想繼續做音樂出專輯，那就需要花自己的錢了。

趙子健已經36 歲。程序員在這個年紀職位差不多應該到了總監級別，他依舊只是高級開發。在前不久的一次演出中，他唱嗨了于是現場砸了一把吉他，沒錢買一把新的，只好向石璐借了兩萬多塊。

刺猬的音樂兼容著喪氣和歡樂的兩個矛盾點，以一種輕松的方式化解問題。趙子健說：“這個音樂有三個人的性格在里面，已經不是屬于我一個人了。”如果讓他一個人做音樂，那音樂一定會很喪，歌詞里可能全都是“死死死”，但刺猬里還有石璐，她是一個很樂觀的女孩。

石璐14 歲打軍鼓，16 歲打架子鼓，18 歲接觸搖滾樂。節目說她是中國第一女鼓手，她覺得有些夸張了。她說，單論技術，她肯定不是頂尖的，但是最適合“刺猬”的。

石璐想一直玩樂隊，玩到50 歲，到那時沒力氣打鼓了，彈彈鍵盤也行。

趙子健依舊享受在舞臺上的狀態，要不然他也不會砸了吉他。可他不喜歡工作，到了公司，和一群不聽音樂的人一起坐在電腦前寫著一串串的代碼。只是音樂風格可能要變了。“你創作的環境得跟你年齡的相符，你都50了，你寫的歌還影響什么年輕人。”

何一帆說起在演出時總看到底下有人哭，他后來發現來聽他們的人“上班族很多，要不然就是在生活中好像有創傷的人也很多。“他聊起《火車駛向云外，夢安魂于九霄》的最后一句歌詞——也是被許多人討論的那句詞——一代人終將老去，但總有人正年輕。那時專輯剛制作完，他從頭到尾聽，聽到最后一句歌詞時，后頸有一種過電的感覺，之前“沒意識到自己好像36 了，有一種要分開了的感覺，但‘總有人正年輕’，又感覺到了能量”。

生命沒有明確界限的時候，年齡往往是沒有意義的。非要說的話，石璐接過麥，笑：彭磊他們才有中年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