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erywomen|每一段故事(二)

V中文版EVERYWOMEN女性群像系列專題第二輯,我們邀請19位女性參與對話,一起探索和重新定義“中女”這個詞。此篇是其中4位的故事。

everywomen|每一段故事(二)

譚純:音樂造夢人

特邀撰稿  惠智茹

研究生階段以第一名的成績從中央音樂學院鋼琴系畢業,至今,譚純的教學生涯已走過逾十年。2021年起,她開始在短視頻平臺上開通賬號直播,試圖于學院派嚴格艱深的訓練體系之外,探索適合所有人跟學的鋼琴課程。讓她沒料到的是,一群走進退休生活的叔叔阿姨成了她的學員,他們中不少人每天早上五六點鐘便在學習群組里打卡交作業,這份回應與努力,給予她莫大的力量。

網絡上流傳著一段譚純生動解析《莫扎特鋼琴奏鳴曲》演奏風格的視頻片段,她將這位音樂天才作品的精髓內化成通俗易懂的講解:“這么美麗的篇章很容易彈成很柔美的感覺,但這樣一來精氣神就渙散了,因為它少了那么一點點閃閃發光的東西。”話音起落之間,她的雙手隨之在黑白琴鍵間輕盈躍動,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做出正確和錯誤的示范,莫扎特那令人心神蕩漾的“閃閃發光的東西”在某幾個時刻得到了具象化的傳承。評論區一名網友這樣寫道:“好像莫扎特譜曲時(譚老師)就坐在他身邊。”

15歲那年榮獲中國香港亞洲鋼琴公開賽莫扎特組第二名,譚純與莫扎特“神交”已久,一直以來她都有意識地追求莫扎特式的演奏風格,“就是那種鬼馬、那種‘嘚瑟’。有些音符一出來,就感知得到他抖了個機靈想要吸引觀眾的注意和興趣。”渴望從他人那里得到回應,無外乎是在意外部世界如何看待自己的表現,譚純能從莫扎特的音樂中看到他的多重人格,曠世神童英年早逝,她一邊心疼,又一邊共情:“無論受傷也好,失敗也好,莫扎特都習慣并擅長把輕快的東西放進他的作品里,那是他最愿意去的世界,他為自己造了一個夢。而他真正內心的寫實獨白則藏在另外一個地方,基本都在第二樂章里。一些難過的話,他更愿意輕松地說。”

“彈琴這件事也給我造了一個夢,讓我可以暫時脫離現實,在另一個世界用另一種語言表達自己。”與鋼琴美好而深刻的連接不止于此,除了對莫扎特的演繹時常給她帶來感同身受、很有共鳴的微小瞬間,巴赫的《馬太受難曲》更一度引領她走上抑郁的自救之路。“除了美,音樂也在講述丑、假、諷刺、地獄和魔鬼的一面,我也不懼走進那樣的世界,一旦從那里面得到共鳴,我反而就解脫了。我的夢是一個很安全的地方,我愿意待在那里,不管美或丑,真或假,它都是一個甚至比我現在生活的世界更接近真實的地方。”

今年伊始,譚純迎來了女兒的降生,此刻,她正著手灌錄一張專輯送給八個月大的寶貝。而提起對女兒的期望,譚純顯露出性格中率直的一面:“我對她的期望就是,希望她能成為一個敢于跟全世界開干的女孩,絕對不能屈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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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

如果用三個詞來形容現在的自己,你會怎么選?

譚純:篤定、自觀還有不畏懼。之所以選這三個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女兒的出生,我覺得她給了我特別多的勇氣,我特別期待等她會說話的時候,我能去向她請教。

給即將或者剛剛進入行業的年輕女性一些建議。

譚純:這個過程挺孤獨的,也挺枯燥的,需要下很大的功夫,很多時候是會懷疑自己的價值的。但是所有這些孤獨也好,枯燥也好,都別怕,請堅持下去。

請你問其他同齡女性一個問題。

譚純:我想很真誠地向她們發問,到底什么是女性主義?其實在我心里面,大多數時候這并不是一個問題。女孩有她們天生的優勢,男孩也有男孩天生的優勢,我覺得這從來不代表因為我們是兩種不同的性別,我們這個天生的優勢就需要特意被保護。不管你是不是彈鋼琴的,我覺得只要你是做藝術行業的女性,一定要有點“雌雄同體”,在女生細膩的前提下,具備男性的張力,你才能夠走得長遠。

這個張力包括你的熱情、勇氣、抗擊打能力、體力等等,你還應當擁有自嘲的態度,在性情上打開自己,換個更直白點的話說,就是你一定要在情感上接地氣,這些都是要向男性靠近的。在鋼琴這個領域,女性的數量比男性多,而且我覺得當代社會女性本身也越來越受尊重,女性的聲音也越來越容易被聽見,整個社會都很樂意接納和尊重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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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德容 | 我:第一次序

特邀撰稿  紫

Q&A:

如果用三個詞來形容你現在的年齡狀態,你會選擇哪三個詞?為什么?

陳德容:處變不驚。在行業里這么多年之后,閱歷也豐富了,以前很多不能理解的事,現在倒也不是麻痹了,就是看清了這個世界本身就是變化多端的,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我也希望當自己情緒穩定之后,能夠給身邊的人帶來情緒價值。

隨遇而安。我很樂觀,我充滿好奇,我喜歡冒險,喜歡繽紛,我不太知道害怕。所以我帶著雀躍和興奮搬來北京工作和生活。

松弛自在。我覺得每個人都是獨特的,不要受太多主流的影響,要有自己的定見,不要跟著別人的意見跑。比如說別人對“明星”有一個想象的框架,但是為什么我要去按他們想象的那樣子生活?我完全沒有“偶包”。

對你產生過具體的積極影響的一位女性是誰?

陳德容:對我影響最大的肯定是我的媽媽,她也是我的朋友,80歲了也非常活潑開朗。她對我說為什么一定要結婚,為什么要生孩子?你就按你自己的方式,覺得開心就好了。

我這輩子也遇到了三位女性的大貴人,瓊瑤、徐楓、方逸華。瓊瑤對于我的意義都不用再講了,所有人都知道。我第一個簽約的是徐楓,后來她為了讓我有更好的發展,主動把我們的合約解了,很少有這種人吧!還有就是方逸華,當時是因為她我才去中國香港工作了十年。我的人生,真的還蠻豐富的。

會覺得在生活中被什么困住了嗎?更愿意維持現狀還是進行改變?

陳德容:每個人的人生都是摸爬滾打。

年輕的時候沒有那么多閱歷,就像一張白紙,很容易被別人涂鴉。所有的經歷在自己身上東一筆、西一筆,亂七八糟。到后來,我把它重新整理一遍,把所有的涂鴉重新排列組合成一個個的字,我就可以把它捋順了。對,就我覺得每個人都會經歷這個階段,可能有些人捋不順,但我覺得可以慢慢來捋。

婚姻八年是我人生里面一個很重要的階段,我沒有遺憾。很多人寫陳德容離婚好可惜,沒有小孩好可惜。我想說可惜在哪兒?他們活在傳統的秩序里面,不能接受別人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捆綁了自己的一生,捆綁不了我,笑笑就過去了。我覺得我的經歷很完美,我曾經對婚姻好奇,那我已經體驗了,知道了。我很感謝這些人在我身邊出現,之后我就慢慢知道了,噢,原來什么樣的生活才是最適合我自己的。我覺得要經歷,不要害怕經歷,只有經歷之后才有可能找到最完美的自己。不,沒有“完美”,對不起,講錯。只有經歷之后才有可能找到最“舒適”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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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同年齡女性一個問題。

陳德容:一位女性如何去“活出自己”?有沒有把自己放在第一次序?

所有的人、事、物,我覺得都有把自己當作第一個次序去看待。明明我自己才是自己人生的主角啊,老公小孩婆婆閨密朋友領導同事……都是別人,都是“片刻”。也不要親情綁架嘛,父母也是小孩也是。

給即將或剛剛進入你所在的這個行業的年輕女性的建議?

陳德容:不要走捷徑,不要想跳級,要帶給社會正面的印象。腳踏實地,好好琢磨自己的工作和專業能力就好了。所有的過程都不會白走,在這個過程中自己快樂最重要,每一個決定和過程都要尊重和愛自己。還是次序的問題:把自己當作第一次序去看待。

近年來,你做過的最“打破規則”的一件事是什么?

陳德容: 我沒有規則啊,我要打破什么?我沒有那么多條條框框的,那樣人會活得很累,所以我也沒有打破的行為。以前就是,現在更是。

你為結婚/不婚/生育/不生育做了哪些準備?

陳德容:不需要準備啊,適合的人不一定在主流認為適合結婚或者生育的時間點出現。我的MBTI是ESFP,我蠻P人的。不要被那些社會的看法所綁架,不要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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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立競:和別人對話,也和自己對話

特邀撰稿  陳璐

我們能在易立競的身上清晰地察覺到某些本以為只存在于新聞學教科書中的、應當屬于記者的品質:

客觀,不易為預判左右;精準,能簡潔地道明事情情由;嚴謹,只根據事實做出評判。

但是,她并不想用記者二字來描述自己現在的身份,不是因為如今的她已嘗試過脫口秀、綜藝、訪談主持、直播等等工作,而是因為從2016年離開雜志社起,她就不再持有記者證了——就是這么嚴謹。

犀利,多好的詞語

犀利,這是提起易立競時幾乎所有人都會第一時間想到的描述。

人們對易立競的印象大多來源于她的深度人物訪談節目,她總能精準地抓住受訪者或是閃爍、或是游移的表達,一針見血地問出外界對受訪者最廣泛的疑問,受訪者也總在她的追問之下和盤托出心底最深切的答案,敞開那些不曾對外展露的情愫。

“外界對我采訪風格的評判,是我最在意的誤解。”易立競說,“我知道,他們說我‘犀利’時更多的是負面評價,我懷疑他們并不知道這個詞的真正含義。事實上,犀利這個詞,是我在做職業記者之時,同行們多么希望能得到的評價,對記者來說,這是一種盛贊。所以,當我看到一些人用犀利來指責我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只能說,我好無奈。”

易立競曾經問過演員海清,演藝圈是個什么樣的地方,海清答:“是一群被放大鏡照著的‘螞蟻’,原本非常渺小,只是被放大鏡放大了。” 多年以后,易立競自己成了被放大鏡審視的“螞蟻”,感受著被目光聚焦的炙烤,但這并未能改變她對自己專業的判斷和審讀。

“有人問我為何要如此‘犀利’,看到這種問題,我的第一反應是,你知道什么是記者嗎?記者既不是受訪者的敵人,同時也不是受訪者的朋友,記者是他的挑戰者,挑戰是為了讓對方更深度地看向自己。”

不是所有采訪者都具有“挑戰”的勇氣。她曾經的同事曾這樣評價,“打開易立競的作品,任何一章都能看到鮮活的人物——他們卸去妝飾,除掉面具,以真性情言說。每一個人的話題的延展和深入都是對一個人現實、內心和人生情態的接近和探測。”

“我的采訪幾乎都能在過程中彼此產生深度連接,因為在我的采訪中,多數時候,對方能感受到被懂得,被看見,懂得不是理解、知道,而是穿透到內心最深處自己都遺忘的地方的一種力量,那里可能有結網的灰塵,也可能遍布帶著露珠的青草,那里深邃隱秘,只有懂得能夠到達,這是我認為的深度人物訪談的意義。”

如今的易立競最希望看見的對象是自己的母親。“這兩年意識到,以前大多精力用在工作上,總是試圖深度了解、觀察我的被采訪者,卻沒有想過好好深入了解過家人,特別是媽媽。”

今年過年,易立競鼓起勇氣和媽媽說:“媽,你知道我愛你嗎?”

“我媽媽的反應可好了,她說,咋不知道呢,你的愛比誰都深沉,雖然有時嘰歪幾句,那我也知道啊。你做的那些事兒不都是愛我嗎?”

媽媽的回答讓易立競熱淚盈眶。這又是一次觸及內心深處的“懂得”與“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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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內耗的底氣

易立競像是一團被冰封的火焰,遠望其形或許是尖銳而凜冽的,而當你真的靠近她,或是真的逐行逐句地感受她的表達,就不難發現她靈魂里充盈著某種非常純粹、非常炙熱的質地。

“很多人見到我,和我聊一會兒之后會感嘆說,原來你不是那樣啊。我就會幫他們‘補充’一句,你想說‘不是短視頻里那樣對吧。’”

已經記不清自己究竟與多少陌生人有過一刻靈魂共振的相談,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與萬人談,易立競的印象里折疊著這一切經歷與遇見的印跡,給了她看待世界更廣闊的維度。這些年來,易立競也在逐漸打開自己,從與記者工作相關的出鏡訪談,到與曾經的工作反差更大的脫口秀、綜藝、直播,易立競順勢而為,帶著一如既往的淡然奔赴所有的嘗試或挑戰。

“我現在是個不內耗的人。”易立競篤定地說,“年輕的時候會內耗,但記者這個職業給我帶來的習慣之一,就是我不只是在提問別人,我也會不斷地和自己對話,這個過程,并不是自我鞭笞或評判,而是直面自己人性中的各種維度,深入地了解自己。知道,接受,而后放下。”

易立競說,自己和朋友在一起時大多會探討一些深入的話題,不工作的時候熱愛戶外旅行,或獨處。面對在意的事情,享受絕對的專注。曾經的她可以花半年多的時間,心無旁騖地鉆研一位受訪者的功課。日常如吃飯這件小事,熱愛美食的她大多時候不會在吃飯時打開任何“下飯”視頻,全神貫注地享受食物帶來的愉悅。

多年以前易立競訪問演員劉曉慶時,問及外界質疑的年齡話題,劉曉慶回答,你們看我多大,我就是多大。“這個回答太妙了,現在越來越能感受到這個答案的妙處。年齡不只是歲月,更是自己內心的狀態。”

無論多少歲,易立競始終是那個問題與答案的連接者,她用自己的方式觀察著這個世界,也用世界的回應裝填著自己的內心,那樣輕盈,又那樣豐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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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

你愿意被叫作“中女”嗎?你怎么看待這個詞?

易立競:都可以。我理解的“中女”應該是經濟獨立、精神獨立,她們知道自己是誰、去向哪里,她們的狀態和精神是大家向往和期待的,所以才會被看見并討論。其實無論是女性還是男性,大家可能都希望做一個各種維度都能夠獨立的個體。

近年來,你做過的最“打破規則”的一件事是什么?

易立競:似乎沒有,如果一定要說一個,可能是我在今年年初和媽媽說了“我愛你”,這件事對我來說是個突破。

你為結婚/不婚/生育/不生育做了哪些準備?

易立競:我只為充盈地活著做準備,這是我的日常。但如果有人想為以上某種生活做準備的話,我的想法是,當決定要選擇一種生活時,一定要為此做好功課一-了解多一些再多一些-一不只是好的,也不只是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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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天翼:在文學世界里,月經就像不存在

特邀撰稿  王三金

張天翼,這位與已故著名作家及童話家同名的80后女作家,出版過《如雪如山》《性盲癥患者的愛情》《撲火》等作品,學者梁永安評價她“寫出了現代女性的負累與掙扎”。她的小說集《如雪如山》入選當年豆瓣網年度中國文學(小說類)榜單第一名。在這本書的內容簡介里,第一句話這樣寫道:沒有一個女人,是微不足道的。

7月初,張天翼新交了一篇小說,是一個關于母女關系的故事。中國母女關系羈絆又拉扯,愛在言語的嫌棄和身體的關懷中表現。真正需要傳遞溝通的問題反而像房間里的大象,龐大又裝作視而不見。“母女之間的真誠溝通,往往只出現在逼急了的時候,一輩子可能也就那么一兩次。”而中國式母女關系也成為張天翼創作的重要主題之一。

回到現實生活,張天翼完全理解母親因時代局限所造成的狹隘。“她已經盡到了最大努力給我最好的愛。從童年開始,她為我的人生鋪設了一種明亮情緒的底色。她沒有給我留下任何童年陰影,在母愛這方面我沒有遺憾。”或許是這樣的成長經歷使然,讓張天翼絕不只是簡單停留在對上一代女性局限性的批判上,她更希望傳達出女性共通的精神困境。今年發表在《鐘山》上的短篇小說《豆莖》,張天翼借用了英國民間童話《杰克與魔豆》的故事框架,讓主人公莉莉在母親的幫助下逃離糟糕的“云下”世界,母親在親手砍斷莉莉逃脫時所爬的豆莖時,像一位英雄般對她大喊:“永遠不要回來。”張天翼在腦中先有了這樣一幅史詩般的場景,然后才寫下這個故事。“有人說,鄉愁是屬于男人的奧德修紀,對女人而言‘逃離’才是她們的史詩。”張天翼希望所有想逃離的女性都能找到豆莖,“愿她們握緊拳頭,永遠往上走,永遠不必回去。”

《豆莖》中的主人公,是張天翼小說世界中的又一位“lili”。從《如雪如山》開始,張天翼就開始以“lili”作為故事主角,所有的主人公共享這一個名字。她們是春運火車上的女學生立立,也是正為產后抑郁癥所苦的儷儷,同樣還是步入老年的失獨母親麗麗……不過,最早的“lili”卻并沒有出現在這本書里,那是一個關于9歲女孩被家中最信任的熟人性侵的故事,名字叫作《雛》。因為種種原因,這篇沒能收入書中。“我心里有個經常會浮現的畫面:一個小女孩面對一只跟她一樣弱小的雛雞,她把小雞扔到地上,看著摔傷的小雞在地上掙扎,靜靜地等待它不再掙扎。”張天翼描述起這個故事的動機,顯然,這又是對女性的某種獨有境遇的一種隱喻。

張天翼當下的目標之一,便是將這些女性境遇書寫下來。“我十幾歲經歷了月經初潮之后,很想在書里讀到關于月經的敘述,我媽媽那輩人、我姥姥那輩人,怎么度過這件事?用什么樣的工具?爐灰?棉花?她們痛經時怎么辦?怎么照料自己?但我在書里找不到。留心了很多年,也只有那么一兩本書用隱晦的方式,提到過一兩句。”而與此同時,張天翼在書中讀到過宇航員如何在太空中刷牙,羅馬人怎么上廁所,甚至男性的手淫、陽痿的感受。“女性每個月都有7天在經歷它,我做很多計劃都要把這件事考慮進去,但在文學世界里,月經就像不存在一樣。”“不存在的月經”讓張天翼有了書寫女性的額外動力,在她看來,“書寫女性”的意義是為了呈現出女性的真實樣貌,表達出女性的真實感受,讓從前受到忽視的被重視起來,“像建立一個博物館、完善一個資料庫一樣,造出廣闊、豐富、誠實的女性文學世界。”她希望女性所有的身體感受可以在書中讀到,給后輩小女孩以支持。正如張天翼眼下正在創作的長篇小說,便是一個書寫女性性經驗的故事。“我覺得男作家寫的女性性經驗都不對。”張天翼毫不諱言道。

互聯網上有一種聲音,認為女性不應該再用男性的語言來記錄女性。對此,張天翼有自己的思考。“有的詞語從一誕生確實就已打上了落后的思想鋼印,比如秀色可餐、徐娘半老這樣的詞。”張天翼的方法是在腦中設置一個安檢系統,“其實標準也很簡單,如果一個詞只可以用來形容女性,而不能用來形容男性,那么就不要使用它。比如說冰清玉潔,我們不會說一個男性冰清玉潔,因此它只是用來約束女性的一個詞,它就過不了安檢。”但從另外一個角度,張天翼也認為,“語言是屬于全體人類的。不能說語言是男人創造的,我們就不用了。關鍵是不要用凝視的眼光去使用它。”這種在詞語上的“錙銖必較”,在張天翼看來是十分必要的,“每個詞語,都是一場必須要打的、又微小又重要的戰役。”

為了打好這場仗,張天翼每天健身。她心中的女性力量畫面就是“一個老太太在健身”。“銀白的頭發上扎著吸汗帶,皮膚雖然有了皺紋,但肌肉的規模仍然非常可觀,她在做臥推,做深蹲,做山羊挺身。不依賴任何人,自己也能過得挺好,就應該算是獨立了。”張天翼說,她也在努力成為這樣的人。

everywomen|每一段故事(二)

Q&A:

你愿意被叫作“中女”嗎?你怎么看待這個詞?

張天翼:我不介意。中女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中流砥柱一樣的女性嗎? OK,謝謝夸獎,我會繼續努力的。

近年來,你做過的最“打破規則”的一件事是什么?

張天翼:只想到一件事:我在小說里詳細寫了女性自慰。

問同時代的其他“中女”們一個問題:

張天翼:假如能自主決定死因,你希望自己的死亡是?

出品:王鋒、李曉娟 / 策劃:V專題組 / 攝影:蘑菇仙 / 攝影指導、后期:左多寶 / 燈光:小路 / 制片、攝影大助:凱博士 / 妝發:李沅鎂 & 席琦(譚純)、千年蝦(張天翼)、佟金龍(易立競) / 造型:JA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