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亞文
比起所有人用來形容朱亞文的詞匯—“性感”,我更愿意用“溫柔”來敘述他帶給我的感覺。溫柔的人有力量, 這不是說一兩句好聽的話,也不是僅僅流于表面的敷衍,而是一種內在的善意使自己本身變得平和而又從容。
尋回十幾年的共鳴
朱亞文出現在《聲臨其境》的舞臺上,為《白鹿原》里的白嘉軒配音,完全摒棄了技術先行的咆哮,調動了飽滿的感情,聽得坐在一旁的李建義默默落淚。許多觀眾在彈幕里深情地寫:“朱亞文終于來了,用新的方式回到這個屬于他的舞臺上。”
雖然炒作可以得到比付出的努力多千百倍的回饋,這樣的誘惑對于很多人來說難以拒絕。而爆紅之后所要迎接的沖擊,一般人也無法適應,被名利沖昏頭腦。朱亞文卻和這些絕緣,這些年作為“演員”
的他很低調。參加《聲臨其境》這一檔原創聲音魅力競演秀,把“聲”從“聲形合一”的“演員”角色中剝離開來單獨進行挑戰,是需要他帶著赤子之心去感受的節目。
“這個節目尊重演員這個職業,當演員不進行表演組合時,他是一個特別獨立的個體。這個節目讓我和演員對話,充分保護了演員,還提高了演員的專業技術。同時它又是一個帶有綜藝性質的節目,這樣它就不是大家板著臉參加、特別嚴肅、特別學究的節目。但去了以后發現配音的過程確實挺難的。”
在自己出演的影像里,朱亞文一直堅持原聲的展現。在《闖關東》的亂世中生活的年輕一代朱傳武,是老朱家三個孩子中唯一不能讀寫,卻能打打拳腳的;是唯一敢于對抗父母,也是唯一敢愛敢恨、敢作敢當的,表現這個角色,朱亞文拿掉了聲音里所謂的涵養和知識屬性,弱化胸腔的共鳴,把整部戲的氣息都往上提。而《黃金時代》里溫良、儒雅,又難免顯得懦弱、書生氣的端木蕻良,和以往的角色完全不同,朱亞文揣摩良多,還是選擇了比較重的氣音,去掉篤定的發言,產生了縈繞的聲音效果。
在拍攝現場,出現失誤還可以再來一遍,但是在《聲臨其境》,一群對自己專業臺詞的功力有自信和準備的人一同較量,那就變得艱難而富有挑戰。“在這個平臺上對照經典去進行二度表演、二度塑造,每一個角色都是大家耳熟能詳的,需要我的表演狀態和這些角色高度的貼合。我只能在臺下把功課做到完美,在臺上通過那短短的一到三分鐘進行精準地表達,雖然時間短,但投入特別大。”
朱亞文
回望自身的過程
“這個節目是自我不斷地深入挖掘的一個過程。”這是朱亞文參加《聲臨其境》最大的感慨,沒有“凸顯矛盾”,也沒有“尋求真我”,更像是一種回望十二年來演員之路的“返璞歸真”。
一起走上這個舞臺的每個演員,都是有作品、有經驗的,他們懷揣著演員的特性,專注在某一個點上的投入,透過熒幕上放映的經典片段和麥克風里自己的配音,去不斷回看過去的一個過程,“我參加這個節目到后期,就特別想回到學校里去。隔著這十幾年,我感覺和以前的這些角色在對話,特別有感觸,特別有共鳴。”
為了深入挖掘自己對“聲音”的塑造,朱亞文還為韋思·安德森執導的動畫《犬之島》配音。為不是真實人物的角色配音,是全新的塑造方式。為流浪狗配音,觀眾對于流浪狗的角色塑造沒有任何影響,這時候只要遵從導演的文字表述,用符合聲音的質感還原他的性格,達到身臨其境的效果。
朱亞文
演戲不是信手拈來
科班出身的朱亞文演起戲來顯得很隨性,這種隨性更像是來自于通讀劇本的熟稔、劇情表現力的流暢和把控全場的態度。
和湯唯二度合作拍攝了《大明皇妃·孫若微傳》,從青澀演員到各自為人父母, 對手戲顯得更加成熟和自在,“ 演員自身在創作的時候恢復了一些歷史的內容,作用到主演身上的時候,承擔的劇作量很大”。《大明皇妃·孫若微傳》里的朱瞻基是朱亞文第四次出演歷史上真實存在的人物。相比于剛剛接觸到端木蕻良時的不知所措,二度飾演周恩來時內斂深邃的詮釋,對朱瞻基人物性格的表演內容就更通透而有智慧。
“演員的基本素養就是他需要有一個正確的對待劇作的態度,因為我們的劇作源于歷史,但不是在復制歷史,往往我們會繞開一些歷史細節走向同一個沖突點,所以不能照搬歷史上的心理態度,那樣可能會產生和劇作的對抗。”
演端木蕻良,演周恩來,演朱瞻基,所有的故事里朱亞文都只揣摩角色本身的人性、角色可能存在的思維方式,他站在劇作的窗口,架構了每一個角色身份的形象,把自己放進去,放在特定的時間和空間里,拋棄絕對化的塑造,表達演員的態度。“哪一種更貼合劇本的表達?這是我時時刻刻在思考的問題。”
“所以演戲對你來說是信手拈來的嗎?”
“從來不是。演戲一直都是步履維艱的。”
演員更多包含了自我審查和自我顛覆,也在不斷試錯的過程中頑強生長。“其實演員是不會去演太多重復的角色,一部作品就是一個新的開始,我希望能多舍棄一些自己,多進入一些角色。”這樣我們才能看到在《我是證人》里“變態殺手”唐崢,《北上廣不相信眼淚》里風趣的I T 男趙小亮,可圈可點的帶有批判性的角色,正是朱亞文選擇作品的契機。
朱亞文
讓每一個角色公平
“嚴肅”、“一本正經”,朱亞文不在意這些標簽化的詞語,認定了演員這個有萬種可能性的職業,丟掉自己的包袱去拍攝了喜劇電影《歡迎來到熊仁鎮》,“說實話我自己都不太敢看,拍喜劇真難。”
帶有悲情色彩的故事本身會把觀眾引入悲傷的情緒里,太容易在悲傷的情緒里對號入座,就很容易引發共鳴。但啼笑皆非的事情并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在大家未曾遇到的境遇里面達到共同的笑點,這就是喜劇的難處,“導演、制片、攝制組、演員包括群演在內,我們需要琢磨的點就特別得多,早一秒和晚一秒效果截然不同,所以我們精神高度集中。”就算是第一次做喜劇,朱亞文也不想陷入“慣性的套路”中,“我想從當中找能跳脫出框架和包袱的東西,就是那么一瞬間,連這個劇本都沒有描繪出來的一瞬間。”
聊起來這些關于演戲的話題他的興致一直高昂,也好像一直在思考演戲、演員的瞬間,就是這樣打亮了他每一個人生的高光時刻。
我試圖從朱亞文身上探聽一些犀利問題的答案,備受文藝片導演許鞍華的推崇,但也是商業片的金餑餑,這兩種片子對他本人的意義是否不同,他飛快回答:“當然。對于我來說,拍文藝電影更像是自我拋棄的一個過程,而商業片更多的是技術性的操作。快節奏的商業片需要你準確地站在觀眾視角去看,而文藝片會讓自己更安靜地待著,從導演和演員的個人視角來看問題。”
“我很樂意拍完一部戲以后回歸生活,真實地回歸,去感受生活的感受,不要在一種散文式的或者詩體的狀態里麻醉自己。”
“這樣才會讓下一個角色來臨的時候更加公平,對,就是‘公平’這個詞。不要拿著上一部作品任何的情緒瓜葛進入下一部,這就是我所說的‘公平’。”
朱亞文
囿于晝夜、廚房與愛
殺青以后的他幾乎就是“糊”在家人的身邊,捕捉和家人相處的每分每秒的氣息。微博里的朱亞文是柔情的,讓女兒騎在他的肩頭,抱著她坐旋轉木馬,也像每一個普通的“已婚”男子一樣在紀念日為愛人寫下愛的誓言,是演藝圈里的“少數派”,“我把給她們拍的照片發在微博里,這不是秀,我只是在記錄我和她們在一起幸福的生活。”
不僅如此,你還能看到他還下廚做飯、點贊喜歡的餐廳,談到菜和廚房的意義,朱亞文很動情,“菜不重要,廚房很重要。它是一個真正地和生活直接掛鉤的環境,放松的、真實的,客廳只不過是大家擦肩而過的環境,廚房才是真正停下腳步一起待一會兒的地方。換句話說,廚房會產生很多的故事,也可以化解很多矛盾。當親人愛人朋友不關注對方吃喝,廚房沒有煙火氣,互相就有所疏離;當所有的矛盾走到一個不可調和的節點的時候,我們依然還在為對方的吃喝著想,那么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是誰來自山川湖海,卻囿于晝夜、廚房與愛?純粹的平和、風暴眼的平靜,朱亞文把它們糅合在一起,過出了他想要的演員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