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晨
在新戰斗中尋找向上而生的能量
與時刻準備、被動等待同時發生的,還有主動出擊。也是在今年,姚晨還通過電影《送我上青云》完成了從演員到監制身份的轉變,對她來說,這無異于一場新的戰斗。
這是她的公司壞兔子影業成立兩年來的第一部主控作品。或許在電影上映前,觀眾很容易把它理解成名聲在外的女演員想擴大個人工作室的規模,從更早期開始介入創作,所以選擇給自己參演的作品直接投資,但直到看見電影宣傳期姚晨事無巨細地為它賣力吆喝,才發現這一切沒那么簡單:一部討論女性尋找自我的文藝片,想讓觀眾坐進影院都要比爆米花商業片難上許多倍,更別提能靠它賺錢,想轉型的姚晨,為什么挑了這么難的一個開始?
從1999 年進入電影學院到現在正好二十年,身處這個行業的姚晨比一般觀眾更知道這條路的艱險,但依然這么選,因為心無旁騖到不覺得還有別的選擇。
“當時我們公司想做一個項目來開頭,它正是一個適合我們來做的事情,幾個合伙人討論以后很快就定了。至于到底會有什么結果,其實當時我們真的就想說,只要它口碑不錯,就已經挺滿足了。”
看起來全靠熱情做出的決定,也不是沒人質疑,業內資深的朋友對她說:“你不要投這么多錢,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它肯定是賠的。”然而面對這樣的好心相勸,姚晨用淡定來證明自己絕非頭腦發熱:“我沒指望它賺錢,就想把它拍出來。”后來,這個單純且唯一的目的發展為最有力的信念,不僅讓勸她少投錢朋友也投資成了電影的出品人之一,還支撐著整個公司渡過了無數之前預料不到的難關。
其實比起做文藝片還是做商業片這種大方向二選一,真正的考驗發生在做出選擇之后。在重大信念面前,人總是更容易說出豪言壯語,但撂完狠話,“一分錢難倒英雄好漢”的戲碼接連上演。這一次,姚晨也不例外。
最糾結的那一晚,她甚至一夜沒睡。
一般的商業片,上映時動輒百分之十幾甚至更高的排片,然后影院經理會根據票房來上下調整。就算是姚晨自己去年的作品《找到你》,不算太商業,也沒有流量明星,首日排片也達到了10.5%。
而《送我上青云》的首日排片,2.3%。“我們都傻了,那段時間都焦慮得沒法睡覺。”
到電影上映的第八天,這個數字掉到0.5%。“我們天天祈禱趕快回到1%吧,不要再跟任何人比了!”
直到電影下線,《送我上青云》一共收獲了2943.3 萬元的票房,說不上在商業上取得多大成功,但姚晨算了筆賬,發現在同類投資比例的項目中,它已經是目前為止票房成績不錯的作品。在所有電影都去爭搶同一個院線的客觀環境下,她不想苛責任何一個影院經理,只能在為數不多可以嘗試的努力中做到問心無愧。
電影宣傳期間,姚晨遇上了很多并不適合女明星親自面對的拼殺現場,但這卻只是個開始。公司還要做下去,就得時刻做好下一次永遠會出新問題的打仗般的準備——而做與不做的取舍,始終像壞兔子剛成立時一樣簡單。“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講,《送我上青云》并不是文藝片,我覺得它是個好看的電影,還是很通俗的。未來我們也希望能做賺錢一點的片子,但賺錢的前提是真的拍得足夠好看,得讓觀眾覺得好看。”
姚晨
再堅持一秒 我就不堅持了
無戲可拍是煎熬,自己開公司拍戲也是不斷創造新的難題,一時之間,好像不再有什么命中注定的順風順水。雖然早過了必須通過開工來解決溫飽的年紀,但姚晨發現,這些“人到中年”要面對的題目反而更深刻、更艱難,一不小心就能給生活帶來一場無處可逃的大崩潰。她不能坐以待斃,她總要開始通過再次掌控一點兒什么,來拿回自己的主動權。
這一次,給她解惑的方式很簡單,是打拳。
“在我體型發胖、狀態糟糕、說什么都錯、也沒有像樣的戲……就是喝涼水都塞牙的那個階段里頭,我就給自己定一個短期目標,比如我想拍個關于拳擊的電影,我就去學拳。”
那段時間,《都挺好》還沒播出,《送我上青云》也前途未卜,雖然現在回過頭去可以把它稱為“黎明前的黑暗”,但真正身陷黑暗時刻的姚晨,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去,或者什么時候走出去。唯一確定的,就是她得在這一片黑暗中,摸索出百分之百屬于她的確定感。
于是她給自己找了個職業隊,跟著最專業的拳手練習,每次兩小時,每周三四次,風雨無阻。“在訓練的過程中,要在手上捆沙袋、擺站姿,我的腿就像塞進了多少個檸檬那么酸,然后就告訴自己再堅持一秒就不堅持了,到了那一秒我就想再堅持一秒,就一直在設定這種特別短的小目標,用這種東西支撐自己。”
就這么對自己連蒙帶騙,一秒又一秒地堅持了大半年之后,她甚至把肌肉練出了一些本能反應:“那段時間走在大街上,覺得再看到打架也沒那么害怕了。東西掉了就能接住它,而原來可能掉了就掉了。”不知不覺中,好像真的做到了可以掌控自己的身體。“那個過程很有意思,因為我會戰勝自己,我覺得戰勝自己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在把目標縮小到“再多堅持一秒”這么具體之后,好像突然回到了小時候在北舞院的日子,在十幾歲的年紀,她眼前也只有一件事需要專注全部精力:老師給壓腿,要往下壓一點兒,再往下壓一點兒。“我永遠都會覺得這還不是最痛的,我覺得這還可以承受。”
一切不確定都塵埃落定之后,當姚晨再去回憶到底哪兒來的勇氣支撐到現在,她其實不覺得這些堅持有多英雄主義。“我是天秤座,不是非得要什么。”能撐下來,不是一定要在黑夜里撐出個天亮,只是想多撐一秒再試試看。至于到底能迎來什么,“你就接受這個現狀”。
或許真是因為天秤座天生的隨遇而安,又或許是因為姚晨作為福建人,從小聽的閩南歌就在潛移默化地告訴她要這樣去理解這個世界:她現在還能脫口而出的《愛拼才會贏》,歌詞正是姚晨般的盡人事聽天命。“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時起,有時落。”
甚至真正的人生比大海的潮起潮落還要更復雜一點兒。也許“起起落落”的次數并不對等,那就必須得讓自己在持續低落中也擁有不斷前進的能力——就像姚晨在總結《送我上青云》時的舉重若輕:“票房雖然只有2000多萬,但它給了很多女性力量,只有持續地發出聲音,那些筆直的聲音就像一塊一塊的磚墊在那里,才會通往那個方向,如果沒有這個過程,那誰也飛不到彼岸。”
人生進行到當下這個篇章,姚晨開始習慣太多事情并非自己能夠掌控,甚至可以毫無偶像包袱地把某些時刻的自己形容為“現在我就這么倒霉,現在我就是這么一個狀態”。姚晨版本的“絕地求生”或許聽起來不夠跌宕起伏打雞血,但不避諱自己經歷的那么多低谷,她的經驗或許更適合每一個內心沒有那么強大,卻也不忍心就此放棄的普通人:“要往前看,我們不一定往上看,但我們往前看。”